魂兮天马山
宋长万
别梦依稀，故园呈现。三十三年前，昌黎农校果树专业一批风华正茂的莘莘学子，怀揣着为祖国、为四化建功立业的雄伟大志，雄赳赳、气昂昂地奔赴天马山脚下——抚宁县白家堡子村安营扎寨，开始了冬春季为期三个半月的实习生活。也就是这时，天马山开始走进我的生活，时而深情凝望，时而魂牵梦萦，时而携亲带友身临其境。
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有古今。乙未年吐艳坠英、春暖花开时节，借女儿出嫁之机，特邀当年全班同学齐聚天马山景区，俯瞰天下美景，缅怀沧桑岁月，品味盛世年华。
天高云淡，绿意盎然。一株株刚劲挺拔的青松摇动心绪起伏，透过斑驳迷离的树荫，我仿佛窥见了曾经泥土裹挟、风雨兼程的青春岁月。
二十岁的年纪，从来都不缺乏自信。在成方连片的果园内，我们脚踏一方土、头顶一片天，在天马山的陪伴下，拜人民群众为师，勤学苦练，风雨无阻。寒风凛冽的寒冬，即使手脚冻僵也坚持登高为果树整枝造形，不言苦累；大地回暖，我们承接地气，踏着泥泞薄雾为果树浇水施肥、花前复剪、疏花疏果、虫情监测、科学试验等，努力将所学书本理论应用于生产实践中。
二十岁的年纪，不再有花季徜徉于梦境间不切实际的幻想。冬夜，与人民群众坐在同一条板凳上，听天马故事，话家常里短，宿在农家的土炕上憧憬美好未来。草长莺飞时节，我们全班三十五条汉子迁至村部二楼同居一室，竹条椅为床，共享集体生活之快乐。期间，我们埋锅造饭于千米之外的旧村部，大锅大灶，饮风嚼露，一日三餐锻炼着我们的脚力和耐力，粗食淡茶滋养着我们的躯体和灵魂。
实习生活虽然清苦、单调，但那是一个如诗如歌的年代，一个放飞梦想的年代。而且我们的梦总是飞翔的，不是蝴蝶那样翩翩，而是像海燕似的在云海间翱翔。为了巩固所学知识，天马山麓，捕捉昆虫时我们跌得头破血流，采集植物时我们被刺得体无完肤；天马山脚，村中小路间、农家屋顶上、自留耕地里，到处闪烁着我们青春的身影。担水、打房顶、栽薯秧，样样农活在手上婆娑，谱写了一曲曲学爱民、民拥学的水乳交融曲。
……
晴空丽日，清风习习。大路直行或拾阶而上，虬根磐石的劲松，峻峭嶙峋的巨岩，遒劲有力的石刻，雄伟壮观的庙宇，以及山脚曾经留下我们生活足迹的村庄，时时啃啮着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，沉积在灵魂深处的天马魂、天马情也在那轻轻地啃啮中漫漶开来……。
“咬定青山不放松，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劲，任尔东南西北风。”这首诗原本是郑板桥为咏竹而作的，但也适合天马山之苍松。半风化的花岗岩山体，土瘠水瘦，养分匮乏，棵棵苍松却矗立在那里，或植根于砂石上，或虬根于岩缝中，栉风沐雨，不屈不挠，高洁正直，彰显着生命的不屈与顽强，为山体挂绿披衣的属她，为游人遮荫挡雨的是她，为天马增光添彩的归她。
李白有诗云：生者为过客，死者为归人。天地一逆旅，同悲万古尘。话虽凄凉却也实际，滚滚红尘中无论达官显贵抑或平民草根，终归都要“归乡”，参与自然界的生物大循环。来，由不得我们；去，我们也由不得。世界万象，时时刻刻都在变化，不变的只有无所不在的无常。一代抗倭名将戚继光“归乡”了，但他的灵魂不倒、气节永存。天马山“戚公塑像”、“点将台”、“试刀石”等景观映衬着当年戚公在天马山威风凛凛地调兵遣将、操练人马，拒外敌于百里之外；“天马行空”、“带砺山河”等巨幅石刻更彰显着戚公雄关万里、舍我其谁的广阔胸怀，成为天马山的精神象征。
人生最大的快慰是在先贤的境界中有所得、有所悟。人生最大的享受，是在与圣哲的对话中，得到的那份精神馈赠和灵风慧语后的清爽。天马山作为道教福地，高高耸立的老子塑像、文化墙上“道可道、非常道”、“信言不美、美言不信”、“万物芸芸，各复归其根”等道教经典无不启迪着人们崇尚自然、精洁正直、厚德载物；坐落在半山腰的庙宇 ——玄真观，依山而建，气势宏伟，每年数以万计的善男信女虔诚叩拜、焚香许愿、追求美好，使久久压抑的心灵得到解脱和升华，这也许是宗教的功德之一吧！
天马山之魂还在于主峰，极顶由数块巨大的岩石组成，不知盘古开天地时何等神力将顶峰一劈数块，气势磅礴，硕大的岩石或高高矗立似虎啸原野、撼人魂魄，或平卧如潜龙在渊、游刃有余，间或携手而立、相依相偎，使主峰岩间生洞，洞洞相通，一派恬然幽静，敦实坚固，气度非凡，似云中奔马，翱翔于无限苍穹。大自然的神来之笔，总会使一颗浮躁的心灵渐渐变得静寂、踏实。
三十三年过去，弹指一挥间。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，当年素面示人的天马山已几度开发、特别是近年以天马酒业为主角的开拓者们励精图治，为其披上了华丽的锦绣衣袍，更添了几分靓丽、几分优雅：大路通衢，水电齐全，景点密布、旅游文化设施齐全闪亮，“天马行空载一代风流豪迈，玄真济世扶万般品类隆兴”的天马魂愈加耸立挺拔，使游人过客流连忘返。
一个人，走得再远、飞得再高，故乡都是心里的根，无需回望，无需追寻，因为她在我们心中本就蓬蓬勃勃，经年不衰，因为她早已融入我们的骨血之中。天马山脚的白家堡子村，不是我们的故乡却胜似故乡，在这里我们曾经洒下奋斗的热血，曾经放飞青春的梦想，曾经受到血与火的洗礼，更有恋恋不舍的天马魂在心中汩汩流淌，经久不衰。两个小时游览结束，同学们一致提议踏访实习驻地，咀嚼离别多年或浓或淡的伤感。
岁月留香。当年果实累累的厚重土地，我们来了，见证当年辉煌的村部石楼，我们来了，淳朴的白家堡子老乡们，我们来了。数十年离别，请不要怪罪，我们毕业后也在经营着自己的人生，在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中有着自己的趣味与态度、拒绝与坚守，但我们可以自豪地告诉你们：正是白家堡子这块热土的养育和天马精神的滋养，当年懵懂、不谙世事的我们如今多以成为各行各业的中坚，为国家为人民贡献着自己的聪明才智。汽车停于石楼广场瞬间，乡亲们不由自主地出门张望，并一下认出了我们。相拥握手、嘘寒问暖，那股亲切劲儿令人动容、无以言表。
“你叫常国，是班上的体委，实习时风风火火地特别肯干；你叫刘宝才，爱说爱笑，一个招人喜欢的滦南小伙……”，今年83岁、当年带领实习的生产队长白广学有着惊人的记忆力，我们印象中已经模糊的人和事他都能一一道来；“老伴儿，快去做饭，让他们吃完再走。张宝峰、于得志你们7个在这儿住的人，我都记在心里了，可想你们了……”，我的房东白凤常一家有些激动、语无伦次了。其他的老乡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忆起当年往事，情不自禁的喜极而泣，其情其景我想那旁边高耸的石楼也会潸然，也只有在老友中，才能焕发出这种晴空万里的意绪与情致，此乃人生之至乐也。
当物欲的集结号催促着我们拼命奔跑、追赶的时候，浮躁也在浸透着我们的心灵。短暂相聚后，我们还要按计划赶场到天马湖黄楼酒店聚餐，内心只好憧憬着下一次重逢的喜悦。有时想一想，生活不应该总是一味冲锋陷阵的过程，有时也需要减速慢行，我们的疲惫不堪的心灵真的需要抚慰与呵护。
时间滑行于生命的轨道，多少风花雪月，多少迎来送往的站台，已在挥手之间作别身后，不知不觉间，天马山聚会活动结束，全班同学继续各奔东西追寻自己的三千大千世界。如果把中专的实习生活看作是一段人生艰难的行旅，那我们在跋涉过后回头望时，却发现那片曾经朦胧的天际中竟藏着一处奇美的境地——那是我们昌黎农校果十六班、果十五班独自承担的人生，也是我们独自享受的美丽。
暖风习习，摇落了经年的心事。天高气爽，漫步田野，眷恋着目光所触及的山川树木。天马巍巍，摇曳生姿，此时此刻，或许不再倾情远方，只让怀念朦胧眼帘，让心灵得到安放。
魂兮天马山，一生萦绕脑海应如是！
（拟稿者单位：秦皇岛市抚宁区人民检察院政治处）
